当年的执着 和周文到了月台时开始下雨,列车赶路的声音遮住了雨,但地面还是很快就湿了。周文拖着硕大又丑陋的行李箱,装满了他四年来舍不得丢掉的破烂。里面兴许也有我送过的小礼物,但是乍想之下,却记不起那是什么。他挤进车厢,把行李规整好,隔着油腻的玻璃窗和我告别。时不时有人从他身旁挤过,他大概想保持一个看上去比较潇洒的样子,但都失败了。我的心里空落落一片,跟月台外的雨似的,按理说应该落泪,可只是觉得有点难受,并无再多情感。鸣笛后,举旗的工作人员喝令我离白线远点儿,好像怕我会想不开自杀一样。车厢一节一节慢慢蠕动,像巨大的虫,几分钟前吞下了我相恋两年的男友,几分钟后消失在视线尽头。于是就觉得列车是个很奇妙的东西,刚刚还在耳边与我抱怨车站人多脏乱的周文,片刻便被列车带去了一个只听说但从未见过的名字处。如果没有意外,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。周文回到家里会难过许久,然后在微信或者其他地方结识新的女孩,把以往对我用过的伎俩复习一遍,他便忘了我。有人说,最可怕的是决定与你携手的人,最终也知两人不会相守。但是周文,如此一来,你我两不相欠。孙骑的头像是系统自带的企鹅,看上去臃肿愚钝,每次跳跃时甚至都能听到那企鹅急促的呼吸声。孙骑问我,“这是你第几个男朋友?”我说,“第二个。”孙骑就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,“你们女生,永远都说这个男的是第二个男朋友,因为明知自己不是处,圆不了谎,所以不管之前交过多少男朋友,都把罪过推给第一个,好让后人永记你清香白莲。”我不高兴,“真是第二个。”孙骑说,“哦。”我说,“你要是再‘哦’一次,我立即结束和你的对话。”孙骑问,“那我不高兴了应该怎样表达?”“直接说。”“我不高兴。”“哦。”只有在极端无聊的时候,我才会幻想一下孙骑在现实中会是什么样子。这样的机遇大概有两次,但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。无非是胖、宅、相貌普通或丑陋,亦或者没钱。没钱是一定的吧,有钱人哪会天天泡在网上呢。但这并不影响和孙骑聊天的性质。他说话总是稀奇古怪,且锋芒毕露,稍不留神就会被刺到,时不时充满新鲜和刺激。像他这样的人,太熟悉网上的套路与规矩,现实中他可能一无是处,但是隔着电脑和网线,他就成为了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人。请他远程修过电脑,那感觉犹如天神下凡。他的网名就叫孙骑,让人一眼看去就兴致全无的名字。沉寂了几天,便开始为生计奔走。四处求职,八面碰壁。虽然预计走这一步的时候已经有了心理准备,但是猛不丁吃到冷言冷语,还是会不舒服。在学校四年,我与老师、同学、室友的关系无不亲密融洽,对外知书达理,对内贤良淑德,大家也都熟知校园的规矩,彼此以好换好;在家更不必多说,十几年的乖孩子,从无流露半点叛逆之心。所以在我眼里,善人居多,或者通俗说,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,虽无绝处亦逢生,这些年一直都这么坚信着。只是才刚刚脱离校园与家庭的保护,便遇到了这人吃人的社会。只听闻险恶,未曾想如斯血腥。短短几个月,周游列国般,见识了各种奇怪的嘴脸。龌龊的、下流的、死皮赖脸的,或者根本不要脸的。就好像坐公车一定要抢才会有座位这个道理,人们都熟悉成人世界的规矩,为一己之利,可杀人全家。我满脑子都是空无的大道理,却没有一条可以帮我脱离险境的办法。我好像被一群吸毒患者包围,为了不被发现我是异端而遭到打击,唯一能做的,就是拾起针管,扮作和他们一样的人。就在快要溺水时,遇到了郑阳。几经周折的被一个小公司入取,见到的第一位同事便是他。女人会在第一眼便知道会不会与对方发生些什么,这不是直觉,是天性。天生会被先入为主,天生遵守先来后到的规矩。郑阳一米七多,各方面一般。我对他的第一印象竟然在猜测,“我会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吗?”这念头稍瞬即逝,怎么可能呢,周文可是系里篮球队的,一米八多,论外观,郑阳给周文提鞋都嫌矮。挽着周文的胳膊从篮球场下来去食堂的路上,我永远记得其他女生艳羡的眼神。所以我只是本能的怀疑一下。郑阳很大气,不卑不亢,尽管也是个普通职员,但和其他人比起来,总觉得郑阳更抢眼一些。他帮我收拾些材料文件,帮我安顿好,嘱咐若有其他事便叫他后,就忙自己的去了,留下我一个人面对崭新的环境与人,暗自心下坠坠。孙骑问我,“公司有看上去适合上床的男性吗?”我当机立断,“没。”孙骑叹,“那你们环境还真是悲哀。”我问,“你们呢?”孙骑一愣,干(淫色淫色WWW.4567q.c0m)笑数声掩盖过去,我就想他可能连工作都没有。孙骑很喜欢突如其来的插入一些尖锐又躲不开的话题,话锋一转,两人的对话就赤裸裸了。孙骑当头一刀,“你上一次跟人发生关系,是什么时候?”我第一感觉是这话题很露骨,且侵犯我个人隐私,所以稍微有些生气。平静了一下,第二感觉是好奇,因为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充满了未知。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回答了他。只不过孙骑听了以后未知可否,古怪的劝我该找男朋友了。想起周文与列车,月台和秋雨,一些往事的碎片拼也拼不起。夜风瑟瑟,心下一阵怅然若失,对万事都提不起兴趣。我说,“我好像丧失了主动出击的欲望,任凭对方是谁。”孙骑问,“吴彦祖呢?”我说,“别闹了,说真的呢。”孙骑说,“被动也不错啊,还可以百里挑一。”我说,“我哪有这么多追求者。”孙骑就笑,“二选一也可以啊。”我在想,他说的是哪两个人,会不会在暗喻他和郑阳。结果我还在想,他又跳了别的话题,好想之前提到的从未发生过。孙骑的这种若即若离很让人讨厌,进不来又出不去的感觉。这样的感觉又一次次在周文相伴的那些年里反复体验,直到和郑阳上过床才得以解脱。不记得哪一天答应了郑阳出去吃东西,也忘了哪一天开始看电影。以往在学生时代里必须刻骨铭心的纪念,步入社会后变得一文不值。我和郑阳都是成年人了,彼此做着成人世界里的游戏,规矩双方熟知,无需详解。所以,和郑阳的第一次,也不知道那天为了什么去的他家。郑阳没什么前戏,大抵是因为他对自己自信。周文就不一样。周文喜欢极尽所能的表现自己,把人翻来覆去的折腾,这大概也是因为他对自己的不自信。周文虽然是篮球队的,身材高大魁梧,可是另一方面却不尽人意。这是种无法抱怨的委屈,我和周文都知道。所以我俩都默许周文拍电影似的折腾。最后当他进来时,那种难以言喻的失望总是去而复来。郑阳就粗犷的多,他应该也见识了不少女生,所以深知自己与众不同。郑阳像草原上牧马的野人,尽情的耀武扬威,似乎要对着地平线畅吼,来证明他是雄霸一方的人物。这样的错觉周文也有。似乎每个男人进入状态后,都觉得自己的床技是天下无双的。他们热切的盼望回应,渴望求饶,期望屈服。这是成人世界的潜规则,既然事已至此,无妨陪他们尽兴到底。于是我学会如何扮演淫娃荡妇,如何饰演教师空姐,在一次次回想起来都荒诞可笑的场景里,我和不同的男朋友过着同样的家家。郑阳的尺寸虽然好于周文,但又缺乏周文的细腻呵护。而且郑阳时间很短,感觉上自己就像A片演员,在他面前竭尽撩人,供他自慰罢了。有一瞬间是愉悦的,但脑中想的,皆不是眼前人。郑阳急匆匆跳下床去洗澡,我自己在陌生的房间找纸巾揩拭自己。看着熟悉却不亲切的皮肤与身体,总会想着这些年有没有糟蹋了自己。从一张床流连到另一张床,辗转过一个又一个胸膛。心存侥幸的希望遇上一丝清欢,给我片刻的新鲜,但终归大失所望,麻木的后遗症是被动,我可能失去了对任何事抱以兴致的心情。我想郑阳不应该把我自己留在房间里,虽然有些难为情,但是我觉得他应该邀请我一起洗个澡或者什么的。周文是在与我同居半年后才自顾自去洗澡的,那代表着我和他之间的激情告一段落。可是我和郑阳相识才不过两个星期,他多少应该表现的绅士一点。转念再一想,其实我也不必这么斤斤计较,毕竟我也没有遵守正规的恋爱合同,包括约会牵手看电影之类的仪式。想来这就是代价了。所以我突然对这段已经开始的恋情有了不幸的预感。只是希望不要太过难堪。郑阳自以为很帅气的裹着浴巾出来,笑着问我,“晨晨想去吃点什么?”他的身材虽然算不上臃肿,但四处透露着临近中年男人的发福感。腰间的赘肉,松垮的胸。一瞬间周文健硕的影子在眼前晃过,上篮或者带球,还有常常把我揽在怀里的肱二头肌。我赔笑,“什么都好。”郑阳斩钉截铁道,“那带你去吃鸡煲吧!五爱街有一家特别正宗!”我面露微笑说好,看上去很满意的样子,可是有哪个女生会想和认识不久的男生去吃鸡煲呢,鸡肉又生又硬,无论怎样吃都无法获得美感,而且烟雾腾腾,吃过以后那味道好几天在身上挥发不出去。后来孙骑问我,“然后你们就去吃鸡煲了吗?”我说,“是啊,不然还能怎样。”孙骑说,“你可以提议,去吃一些看起来干(淫色淫色WWW.4567q.c0m)净一点的食物啊!”我说,“别提了,你不知道,郑阳是个性格很怪的人——比如每次吃东西前,他都会诚心诚意的咨询你‘想吃什么’,但是如果你也实打实的告诉他‘我想吃汉堡’的话,郑阳就会思考一番,然后告诉你‘吃汉堡没营养,我们还是去吃鸡煲吧’——我只是举个例子,但大致就是这样的。”孙骑说,“控制欲很强啊!”我说,“差不多吧。”孙骑分析,“他心里早就有了预期的目的,所谓咨询只不过是走走形式,而你却当了真。”我不服,“可是他的态度很诚恳啊!”孙骑笑,“所以说啊,你傻的也透彻,这都看不出来。”我问,“我是不是该去读一读厚黑学什么的?”孙骑问,“你感兴趣?”我说,“起码可以提高智商啊!”孙骑说,“不必,就四个字,脸厚,心黑。”我问,“完了?”孙骑说,“完了。”吃饭的时候郑阳很亢奋,手舞足蹈的说着一些见闻和趣事,有些挺有意思,但更多的听的云里雾里,又不好意思面瘫,于是不停赔笑。饭吃了没一半,脸都僵了。郑阳的兴致丝毫未减,依旧滔滔不绝的说些奇怪的话题。不得不佩服他暖场的本领高强,每次都要强弩之末了,他硬生生转到了另一个话题上,宛如堵车时强行变道,他一下子又上了高速公路。忽然奇想,他若在床上也有这本领就好了。郑阳的薪水是我的一倍,若是将来运气好,遇到更好的男人,郑阳在回忆里的一席之地大概只能是一个名字。眼前的这个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,每一次笑容,或者每一个动作,都透露着庸俗。虽然我不敢奢求会遇到吴彦祖那样的人,但是起码不要这么随波逐流。偶尔他的手机会响,他调成静音,搁置一旁。这让我对他颇有好感,认为这是礼貌和修养,再看郑阳,似乎又不那么普通了。我跟孙骑说,“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特别冷血,跟没有感情似的。”孙骑说,“那不叫冷血,叫理智。”我说,“我面对郑阳的时候,无时不刻都在鸡蛋里挑骨头似的寻找他的缺点,或者一些让我难以忍受的小习惯。”孙骑说,“但是,即使被你找到了,你依然无法做出选择,还是要留在他身边,因为目前没有更好的。”我说,“是啊,所以我总在问自己,我到底喜不喜欢他。”孙骑想了一会儿,说,“大概是惰性思维使然吧,一不小心被他闯进你的生活,然后又觉得赶走他太累,顺水推舟的在了一起,到后来连是否怀疑自己的感情都懒得想。”我说,“别无选择,唉。”孙骑问,“和周文比起来怎样?”我认真的想了想,答道,“应该还是郑阳吧,虽然各方面都输于周文,但起码有固定的收入和不错的家底,周文像个孩子,还没从学校里走出来,缺乏值得依靠和信赖的筹码。”孙骑问,“那你怎么不多给周文一些时间?”时间?很久以前,周文常常和我互相交换誓言,关于爱情的期限,关于生命的恒久。我们对这种游戏乐此不疲,虽然内心知道这是逢场作戏,但在感情燃烧的年龄,这种盲目的契约好似天长地久。那时候刻意回避现实,尽管内心时不时会问自己,“我会等周文多久?”大多都转移注意力忽视了,直觉告诉我,船到桥头总是会直的。是的,毕业的时候,周文还没来得及问我这个问题,我就率先做出了决定。对不起,周文,我没办法等你。我最好的年龄,一多半给了你,剩下的,几乎类似打折促销,如果不能在有限的时间里把自己推销出去,我会滞销很久很久,直至下架。周文第一次在我面前展现出男人的一面,相处那么久,他也很了解我了。当我的抉择告诉他时,他出奇的平静,我以为他会做出一些歇斯底里出格的事情,哭泣或吵闹,但是他没有。只是长舒一口气,好像放下了什么负担。也许他的内心也早就知道,与我一起的海誓山盟,不过是家家酒,糊弄那段时光的。可是他始终掩饰不住难过的神情,尽管我们最后依然保留着恋人之间的权利,他的笑和欢闹,无不透露着失望和沮丧。他大概还是爱我的,只是他知道留不住我。因此我一直感激和亏欠周文。和郑阳交往第三个月的时候,我很想过一个纪念日(淫色淫色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